怪谈聊天室（完整版）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序）
2016年6月，毕业前夕，念池和龙飞组织了一场轰趴，邀请各自寝室的舍友一起出去玩，想在离别之前尽量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他们提前两周定了场地，那是一个郊区的别墅，周围很安静，带有精致的花园，花园里种了蔷薇，月季，玫瑰等花，还有个玻璃花房，总之很适合作为青春落幕和告别朋友的场地。别墅总共三层，一楼是厨房、客厅和餐厅，客厅很宽敞，简直像个小型舞厅。厨房里的烘焙用具齐全，念池提前准备了足够八个人度过整个周末的食材，冰箱里也塞满了饮料。二楼则是游戏室和四间卧室，游戏室里有最新的游戏机，各类桌游，投影仪，甚至有乒乓球和台球桌。三楼有另外四间卧室和书房，书房里有很大的书架，摆满了推理小说，《无人生还》《十角馆事件》之类的。书架旁还挂了一幅书法作品，那是李白的一句诗“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岑小渔盯着那副作品看了一会儿，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但是此刻却隐隐感到不详。天台有两把阳伞，阳伞下放了几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似乎是供人喝咖啡或喝酒闲聊的地方。
轰趴总共八个人参与，他们周五晚上八点到达，预计一起玩儿一个周末。
“这里是城南别墅，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我是这里的公主，念池。”打开大门之后，念池第一个跑了进去，张开手臂欢迎大家。虽然她很中二，还很爱玩烂梗，但是她确实长得好看，因此这些小小的笨蛋表现也会被看做是可爱。
之后，他们四处逛了逛，分配好了房间，一起在花园里BBQ，之后一起看了电影《无人生还》，喝了啤酒。晚上两点左右就各自去睡了。女生都睡在二楼，男生则在三楼。
没想到，第二天，季常患了感冒，身体不适，还开始发烧。于是，在大家的劝说下，他中午就回学校了，到校之后直接去了校医院。午饭之前，秦若荼和念池一起在厨房研究怎么做甜甜圈和玛芬蛋糕，岑小渔在三楼书房看书，田淇淇在二楼游戏室里尝试一种类似乐高的积木，她们自娱自乐，似乎非常自在。剩下的三个男生待在一起打了一会儿游戏，还打了牌。接近午餐时间，龙飞和李墨然去花园里摘了花，分别送给念池和秦若荼。龙飞还送了秦若荼一只白色的洋桔梗，秦随意地别在了纽扣上，尽管他们看起来只是朋友，但是念池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午饭之后，秦若荼有些困，去睡了一会儿。下午，七个人一起玩儿了桌游，然后一起准备晚餐时要吃的火锅。饭后，秦若荼说不想出门了，上楼洗澡。剩下的六个人打算去去周围的树林里散散步。
田淇淇：“哎你们听说了吗，学校论坛里的瓜......”
龙飞：“什么瓜？”
念池：“是不是那个，关于秦若荼的？我看那都是编的吧。”
秦柳北：“我也看了，有人说她的成绩和学生会会长的职位都是靠哪种手段得到的，她还经常去音乐节，听说在音乐节上表现得很开放.......”
李墨然气愤地反驳：“别听那些人胡说，我和她一起去的音乐节，她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嫉妒她，造谣的。”
龙飞：“对啊，秦若荼多好一姑娘啊，我就不觉得她有什么缺点。”
念池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岔开了话题。
别墅里，秦若荼洗完澡之后在浴室门口滑倒了，有些痛，不知道有没有扭伤脚踝，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同时庆幸没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发现，浴室地毯上有一些很小的木质的珠子。
周围的树林里没什么值得一看的景色，荒凉又无趣，再加上几人话不投机，因此没过多久就有人提议回去了。回到别墅之后，时间还没到九点，念池发现二楼有间衣帽间，衣柜里放着里有不同风格的衣服，似乎是提供给租客进行换装游戏的。于是，她提议进行化妆舞会。这个时候，秦若荼的过敏症状似乎好些了，她就鼓励秦若荼也加入她们，大家一起玩儿才有趣。秦以自己没带化妆品为借口推脱，念池就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化妆包，让她用自己的化妆品，还亲自帮秦若荼化了妆。
别墅客厅里的钟指向了晚上十点，大家折腾了一阵子，都打扮好了，于是化装舞会开始。这些人中，岑小渔打扮得最朴素，她只挑了一条深棕色的裙子，裙摆过膝，没什么特点，显得有些老气。此外，她还戴了一顶毛毡的帽子和一幅黑框眼镜，同样显得很有年代感，大家都看不出她扮的是什么。只有秦若荼，笑着帮她整一整帽檐，问她，“你是不是阿加莎小说里的侦探简·马普尔小姐呀？”她有些拘谨地点点头，耳根也有些红。至于秦若荼自己，她在衣柜里找到一条华丽的墨绿长裙，长裙上沾了一点暗色的污渍，乍一看像是血迹，她自我介绍说，自己扮演的是“被刺杀的女王”。念池和龙飞穿了情侣装，出场的时候，念池张开双臂，龙飞站在她身后环抱着她，很明显是《泰坦尼克号》里的露丝和杰克。田淇淇笑话他们老套，每次出现空气里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气息。田淇淇套了一个黑色斗篷，扮做女巫，捡了一根树枝当作魔杖。李墨然不知从哪儿找到一顶黑色假发，长发披散着，穿了一套破破烂烂、松松垮垮的衣服，假装披头士。还有秦柳北，他带了一条浮夸的金链子，脸上架了一副墨镜，扮做富可敌国的总裁。
她们聚在一楼的大厅里，开了蓝牙音箱，龙飞点开了自己的歌单，大家随意地跳着舞，放松地扭动着身体。秦若荼时不时惊喜地发现，龙飞的歌单里有她喜欢的歌。念池的却似乎越来越不开心。
晚上十二点，她们都累了，于是纷纷道了晚安，上楼睡觉。睡前，秦若荼再次觉得不太舒服，脸上长了一些红疹，过敏症状似乎加重了。念池关切地问了问，并且叮嘱她早点休息。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秦看起来不太精神，吃完饭说要去睡个回笼觉。李墨然端了一些水果去她房间，问她是不是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谣言，并且安慰了她一会儿。其余六个人打了一会儿台球、乒乓球，之后一起准备了午餐。秦吃完饭后和大家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看起来落落寡欢，说想去天台晒晒太阳。过了一会儿，秦柳北说自己困了，回房间睡午觉。
实际上，他是去天台找秦若荼了。他一直沉迷网游，疯狂氪金，家里的生活费不够用，常常四处借钱，甚至借了网贷。
秦柳北：“你能不能借我三千块救救急，反正你每年都拿那么多奖学金，并不缺钱。我过一阵子宽裕了就还给你。”
秦若荼：“你怎么不找你爸妈拿呢？叔叔阿姨知道你借了这些钱吗？”
秦柳北：“他们当然不知道了。看在我好歹是你表哥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妹妹。”
秦若荼：“不行，谁知道你借了钱都去做了什么，我得告诉他们，万一你下次欠得更多了怎么办啊，你这样可不行......”
秦柳北：“哎你别告诉他们，你就借我一次怎么了嘛，我又不是不还了！”
秦若荼：“不借!”
秦柳北：“那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我爸妈啊。”
秦若荼：“不行，我回学校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有知情权。钱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秦柳北：“你怎么那么死板呢，就一点儿兄妹情都不讲啊？再说了，你那些钱来得也未必干净”
秦若荼：“你说什么呢？你说谁的钱不干净？”
他们两人就此吵了起来，争吵之下，他推了秦若荼一把，力道并不大，但是秦若荼由于过敏而有些虚弱，再加上脚踝轻微扭伤，险些从栏杆上摔下去，她惊恐地指着秦柳北说他竟然想杀人，秦柳北慌张之下又推了她一把。
秦若荼在那个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坠亡，身旁散落着那朵白色洋桔梗。警方定性为意外事件。其他人受到了调查，但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杀了人。
线索掉落：郊区别墅的客厅里悬挂着的卷轴。这是一句不太吉利的诗句，似乎预示着聚会以悲剧收场。
（一）
毕业五年之后，当时的同学都各自走上了自己的人生旅途，很少再联系。龙飞和念池因为当年的事件留下了阴影，不久就分手了。他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去了一家环保设备公司，从普通业务人员做到了一个小主管的位置。刚过完年，就听说前女友念池因为抑郁症自杀了，他出席了葬礼。听说她是跳楼自杀的，死前一天只吃了几块点心，死去的时候带着一条陌生的手链，红绳子草率地串了一块黄色的乐高，看起来很廉价，根本不是她会戴的饰品。她的家人不明白手链的来由，问他是否了解什么，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他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回家的路上，公交上的新闻播报“近日，雾江市接连在发生自杀案件，死者身旁均留下类似记号，警方怀疑这两个案件并非自杀，目前正在调查中，相关情况不便透露。本台记者特提醒各位市民夜晚谨慎出行……”
回家之后，他情绪低落，想起大学时代的恋爱，有些惋惜和遗憾。又想到短短五年，大学时代的其他同学已经有两个人也遭遇了意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人生的无常如此残忍，如此难以预料。他喝了几罐啤酒，心情愈发沉重，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打开了电脑。
龙飞是在一个交友的帖子里看到这个聊天室的，聊天室的名字很直白——怪谈聊天室。刚一进去，就看到那个发帖的楼主问大家想不想听一些有意思的故事，感兴趣的话就进聊天室一起玩儿。
这个时候，聊天室里加上自己总共有六个人。好像不太热闹，不过还是先看看吧，他心里嘀咕。
他给自己改昵称是“白日梦患者”，是最近看的幻想小说的书名，觉得很有意思，就顺手用了。
他刚进去，有些困惑，于是他在聊天框打字：这里都在聊什么呢？
飞驰于梦境：聊一些有趣的恐怖故事呗，你肯定听过鬼故事吧，咱们一人讲一个，这不就不无聊了嘛。
一只鱼：对啊，讲什么故事都行，只要是有灵异色彩的，好玩儿的就行。
国境以北：那我先来吧，我正好想起一个故事。
七喜：好啊，前排，蹲蹲。
国境以北:
我就是个写代码的，毕竟大家都要996嘛，所以通常十二点才下班回家，所以，我们行业里流传着很多灵异故事，我就先挑一个讲讲吧。
听说啊，前几年，有个网瘾少年，特别爱打游戏，不仅爱打，他还认为游戏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总是用零花钱氪金，还偷过家里的钱去打游戏，闹得大了，被打过好几回。
后来，他稍微收敛了一点，倒不是因为长大了懂事了，也不是因为体谅父母，而是呢，他游戏打得多了，逐渐发现吧，这现有的游戏都多多少少存在BUG，根本没办法完全满足他的幻想，他想要建造最完美的游戏世界，不存在任何BUG，画面流畅，技能不卡顿，角色不掉帧，还拥有元气满满的NPC和源源不断的新玩家，不会让任何玩家觉得乏味，更不会恶意骗人氪金，在违法的边缘横跳。
于是，他开始念书了，最后如愿以偿进了一个二本学校，学计算机，毕业以后进入了三流的游戏公司，开始尝试制作自己的游戏。听说他很喜欢阿加莎的推理小说，所以游戏名称也叫作《无人生还》。但是，虽然他确实热爱游戏，他脑补的世界也很完美，但是，这实力和硬件不允许啊，他创造出的世界过于俗套，充斥着各种怪物，主角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剧情又是单一的冒险故事，主角带着太多加持，因此可玩性不高，项目执行了两个月就被公司毙了，现在已经没办法下载了。但他坚信自己能创造出最有趣的游戏，心有不甘地拿出了家里给他买房成家的钱来做游戏，艰难推进了两年。
为了做游戏啊，他常常加班，闲暇时间还去兼职送外卖。送外卖的时候，他就幻想自己在游戏本子里冒险，幻想游戏里的朋友每天都陪着他。也算是为了梦想，成为了热血少年吧。虽然有点傻，但是有梦想的都不可耻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做出一个好游戏来呢，也算是要造福广大肥宅啦。
后来，奇怪的事出现了。
他每天都会收到一朵洋桔梗，不知道是谁送的，有时出现在家门口，有时则是在办公桌上，监控里却没有拍到任何人。同事打趣说是不是有女孩子暗恋他，所以一直给他送花。可他每次看到那朵花都像见了鬼，周围的人都很不解。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自言自语，声称自己在和游戏里的朋友们聊天。
“阿羽，你等等我，我晚上回家就去找你。”
“阿羽，对不起啊，当年是我做错了，我会补偿你的，真的……”
“阿羽，你看着我，我一定能做出好游戏的！”
不久之后，他开始无缘无故和同事吵架甚至动手，在下班回家的深夜里踢巷子里的流浪猫，为此被网友声讨得厉害，甚至往他公司寄了花圈和死老鼠，同事们都无辜收到牵连，吓得不轻。
可是，他解释说，他在打怪，终极BOSS是个漂亮的女鬼，她常常出现在梦里，甚至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尾随他送外卖，深夜跟踪他回家，总是抱着一束白色洋桔梗，笑着说要杀了他。
最后，这个人就自杀了，跳楼的时候抱着一束洋桔梗。死的时候，他的手心似乎还里攥着什么红色的东西，但没人能完全掰开他的手指。
诡异的是，他死了之后，他创造的游戏里，那个主角少年也无法再顺利打本，无论谁登入游戏，都只能看着自己的角色在游戏地图里不受控制地乱跑，然后用各种武器伤害自己，像一个坏掉的NPC，无法再由玩家操纵。
更为恐怖的是，《无人生还》游戏里的BOSS，一个甜美的塞壬海妖，原本有着飘逸的长发和游戏里标准的性感身材，是个可爱的反派。但现在，她只会站在一旁看着游戏角色折腾，等待一定的时间之后才跳出来攻击他，看着他死掉，等待他复活，之后再次循环。这样的攻击机制，让她不再像个NPC，倒像是另一个玩家在操作。
可是，后台显示，这确实只是个NPC，没人动过她的设定。
还有人跳出来说，如果半夜三点登录游戏，甚至会看到海妖伸出红得像魔鬼的火焰的舌头，轻轻舔过游戏主角的血和尸体，像神话里残忍的复仇女神，成功以后露出快意的神情。
线索掉落：高中的退学记录，原因一栏写着“严重网瘾，影响正常生活和学习。不知道是谁的。
（二）
龙飞刚看完国境以北讲的故事，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下一个人就接着开始讲述另一个故事了。
近朱者：
“办公室附近的健身房里，有个教练，长相不错，但听说总是骚扰女学员，遇见容貌出众的女孩子，就前去嬉皮笑脸地追求，追求不成呢，就开始造谣人家私生活混乱、品德败坏，有鼻子有眼地掰着指头给人数女孩子有多少个干爹和哥哥，嘴巴不干不净的。
有次，被一个直爽的女生当场抓住了，那女生去健身就是为了练体能的，肌肉线条练得可好看了，当下就冲到教练面前，利落地给了他两拳。
随后，还联系其他受害者们一起把他送去了警察局，并在网上曝光了他的信息。他被警察训诫了一顿，挨个儿赔礼道歉，还给每个受害者都赔了精神损失费。可是，他心有不甘，不承认自己做过，总蹲在健身器材旁边盯着女学员，试图报复那些指控他的女生们。
不久，他就被辞退了，换了个地方工作，但再次有谣言说他侵占公司财产，很快又被开除了。屡屡受挫之后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雾江市，父母操心他的婚事，给他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于是，他索性回了老家结婚，打算就此稳定下来。可是，即使是逃离了城市，流言还是如影随形。
“你听说了吗？听说最近回来的那个小子在城里偷了别人东西，犯了案子，才不得不回来的。”
“啊？我怎么听说他是因为不检点，骗了一些小姑娘，最后搞出了人命才跑回来躲着的。”
“诶，我看他长得不错，会不会是做了那种职业啊，看他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会不会有那个大病……”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总之后来村民们都说他在城市里行为不端，现在结婚不久就出轨了，新婚的妻子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后，三天两头闹着离婚，家里每周都会爆发好几场争吵。他开始失眠，焦虑得掉了很多头发，日常生活难以平稳地推进。
为此，他很困扰，不得以去找了村里的灵媒，灵媒问了问他已故的爷爷之后，诚恳地说，他被一个女鬼缠上了，得连续三个晚上去村外的寺庙里住，请和尚们驱鬼，这样才能压制流言。他觉得这是封建迷信，但是，谣言实在是害人不浅，必须做点什么躲避口舌之祸。于是，他只好安抚了妻子，简单收拾了东西，打算去寺庙里住。
三天之后，他走出寺庙，昨夜刚下过雨，空气清爽，让人觉得舒适惬意，似乎一切顺遂，此后可以好好回家过日子了。不过，在回家之前，他打算去村外的山上祭拜祖宗，感谢庇佑。
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鞋底的泥土已经快要和鞋一样厚了。但是，他还是决意爬到山顶。到了祖坟所在的位置，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插在土堆里，点燃之后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奶奶，列祖列宗啊，谢谢你们这次帮我驱鬼啊，真是太感谢了。我其实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儿，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但这次还是被鬼怪缠上了，要不是你们，我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请你们以后也保佑我无病无灾吧，我会常来给你们烧纸的。”
话音未落，那三根香突然熄灭了。
他被吓得一哆嗦，抖着手又把它们都点上了，还掏出了纸钱却怎么也烧不着。
他更害怕了，开始絮絮叨叨，“是，我承认，我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可她也不是我杀的啊，何况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算在我头上了吧……我没有害过别人，别来找我，都别来找我……”
他念叨了一阵子，然后抓着包跑下了山。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弄得满身是泥。快到山脚的时候，他路过了一片树林，眼角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孩子站在那里。
“你真的没有害过人吗？”那个女生从树林里走出来，语气严厉又愤怒，近乎拷问。
“你是谁啊！你这个小姑娘怎么神神叨叨的，我当然没有……啊！”他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黑色的脸，涂了厚重的油彩，像某些宗教仪式里的鬼怪。
他顾不得多想，更为慌张地往下跑。
结果，在途中，他不慎落入了一个捕兽的陷阱，被木桩穿透了身体，死前诧异地瞪着天空。没人知道是谁做的陷阱，陷阱旁边放了一块不合时宜的、来自城市里的东西——一块橙色的乐高。
龙飞看完故事，反复回味着那个词“落入陷阱”......是坠落吗......故事最后关于尸体的描述似乎让龙飞想起了什么，关于什么呢？
他感到困惑，打开房间门出去拿了一听可乐，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看着他的举动，欲言又止。他回到房间，喝了一口可乐，冰镇可乐的口感刺激着喉咙，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是的，他曾见过另一具坠落的尸体，那是大学同学秦若荼的尸体，他怎么会不记得呢！这个想法让他的情感剧烈起伏，差点呛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引得父母在门外关切地询问。他敷衍地回答着没事，思绪却飘了很远。
是的，在内心深处，他是喜欢她的，那个优秀又耀眼的学生会会长——秦若荼。只不过，他没有把握能够配得上她。他想，如果和这样优秀的女生在一起，固然会被羡慕的目光包围，但也势必会压力倍增。说不定，毕业以后自己也会比她逊色，到时候，更是会被讥笑为“软饭男”。
所以，他选择了家境和相貌都相当的念池。念池就简单多了，她就是一个爱打扮的小女孩儿，天真可爱，满心满眼都是他，不会给他太大压力。她是合适的恋人，也会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将来带出去见朋友也会很有面子。龙飞是这样认为的。更何况，她脾气也很好，即使隐约察觉到自己和秦若荼有些暧昧，也不会明着发作，只是会耍些小手段。
龙飞享受这样的在意。
直到那一天。
他和朋友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个刹那，心突然抽紧，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秦若荼。也许这是她这辈子最不体面、最不骄傲的一天。
线索掉落：龙飞曾经在学生会的垃圾桶里见过一个被扔掉的礼物盒子，和一封墨迹未干的情书。情书是写给秦若荼的，但没有署名。
（三）
龙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屏幕上的消息提示不断闪烁着。他暂时停止回忆，接着看下去——
飞驰于梦境：
新闻都说，这是直播元年,没有年轻人不想成为主播，没有年轻人不想被关注。
人们直播吃饭，睡觉，化妆，恋爱。有很多充满幸福感的生活分享，也有一些猎奇的重口味直播。听说啊，有个美妆主播直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怪事儿。
主播叫想想，长得很漂亮，小脸大眼，笑起来像一朵向日葵。据说，她家境很不错，在一线城市有十几套房，做直播嘛，哎，就是玩儿。每当有大牌美妆上新，她总是第一批扫货然后试妆的，即使是很难入手的限定款，她也都能第一时间购入。因此，直播数据一直不错，人气很旺，经常有粉丝给她送花儿啊，礼物啊什么的。
某天，她正在直播某个小众品牌的美妆开箱和试用，本来进行地很顺利，但是当她拆开气垫，拿起粉扑往脸上扑的时候，原本光滑得像牛奶布丁一样的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她马上停下了动作，对着镜头连连道歉，随后马上开始卸妆、用清水反复洗脸，涂抹修复霜。但一番操作下来，左脸还是明显得红肿了起来，没办法再继续进行直播。于是她不得再次道歉，直播被迫中止。
两天后，下一期直播中，主播换回了自己常用的粉底液，打算播一个节日眼妆，可妆画到一半，又意外地过敏了。她不得不为此停播了一周，在微博上写了停播公告，请假去了医院看皮肤科。
在之后的直播中，想想减少了美妆教学和分享，而是开始聊自己的生活，解答粉丝各种各样的求助。也许是皮肤变得脆弱了，也许是害怕再次出状况，总之，直播时她戴着口罩，看不见脸，粉丝猜测她的过敏反应还在持续，她也没有否认，也没有多做解释。当然有一些人取关了她，但她直播的时间不算短了，也有不少人真心喜欢她，转型之后，数据也还算看得过去。
有粉丝问她，遭受校园暴力怎么办，总是被同学恶意整蛊怎么办？
想想顿了一顿，说这个问题太沉重了，她得想一想，下次上线再聊。很快，她就转向了下一个问题，那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女生询问如何和舍友相处，这可就容易得多了。
一周后，想想开播时神色憔悴，妆容虚浮，语气无力地坦诚自己曾经恶意整蛊同学，导致了不好的结果。她对此感到愧疚，真心实意地给那个同学道歉。她在镜头前表现得很怪异，时不时出现异常的声音和画面，像是信号不好。直播的地点也不太对劲，光线很差，像个地下室。而她整个人看起来恐惧又疲惫，眼圈乌青，鼻子上甚至冒了两颗痘痘，嘴角也起了皮。可是又带着一种解脱，也许是说出来后感觉好多了吧。
有些诡异的是，她说话断断续续，时不时看向镜头外面，似乎房间里还有别人。粉丝们在评论里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有人在她旁边，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你们相信有鬼魂吗？你们觉得，这世上存在因果报应吗？”
她有些神神叨叨地，评论里有的人说信，有的人说不信，她也没有再接着往下讨论，而是切了一个话题。
本来，每次直播最后，她都会举着一个手写的“再见，谢谢大家，下次见”的牌子，而且每次的字体或颜色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但这一次，她用口红在一块镜子上写着“我杀了她”。
此后，她突然下播，没有任何声明或公告，此后再没有直播过。
粉丝担心她，于是报了警。后来听说，这个年轻的主播自杀了，原因是抑郁症。她死去的时候，戴着一条奇怪的乐高手链，没人知道原因。
粉丝们都不理解，看起来热爱生活、精致优雅的美女主播，到底为什么会自杀。
龙飞看到这里，突然想起，前女友念池毕业之后就是做了美妆博主，怎么会这么巧，会不会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就是她呢？就是说怎么会这么巧呢，还提到了那个手链，他记得念池的父母告诉过他，那是一块黄色的乐高积木串成的。记忆里似乎有谁很喜欢这类东西，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会不会和那个人有关系呢？他努力地回想着，同时接着读着故事。
线索掉落：想想用口红在一块镜子上写着“我杀了她”。
（四）
七喜：
现在的都市丽人们逐渐不吃碳水了，用各种名字古怪的轻食替代它们。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患上了厌食症，女孩子们为了两位数的体重几乎拼上性命。
听说，有个女生的厌食症尤为严重。自学生时代开始，她就觉得自己长相太过平凡，成绩也平平，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待在角落里，也养成了很温和的脾气，谁都不得罪。
长大后，她是个快乐肥宅，工作之外的时间都耗在漫画、动漫、漫展里。家人觉得她不务正业，可她觉得非常快乐。此外，她还很喜欢益智玩具，尽管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这些东西是给小孩子和老年人玩儿的。拼图，鲁班锁，九连环……几乎所有种类的她都尝试过，也都很喜欢。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不喜欢那些玩具了。
大学之后，她突然想变美。如果更漂亮的话，就能收到花吧。如果拥有美貌，即使脾气不那么好也没关系吧。如果看起来更迷人，喜欢动漫和玩具也会被视为“可爱的特质”，而不是缺点吧。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开始节食减肥了。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她加入了网络上的减脂小组，加了一个好友，相互监督对方，坚决不吃高油高糖的食物，也不吃主食。
“米饭一点儿也不好吃，今天只吃了两个玉米。”
“鸡肉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最讨厌吃肉啦，今天也没有吃肉，距离变成体重不过百的靓女又近了一些啦！。”
对方总是这样和她分享着，一天三次地打卡，记录饮食。甚至还贴心地送了她一条小码的裙子，激励她节食。
说实话，刚开始确实很难熬，不过，几周之后，她甚至有点爱上了饥饿的感觉。她觉得这是件好事儿。直到那天，她发现自己不再喜欢任何人类的食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吃。
她开始喜欢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猫罐头，狗饼干，带血的生肉。她对自己的癖好感到惊恐，但无法克制。
某次，她下班后直接去菜市场买了一斤生肉，回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吃肉，吃完之后去洗手间清洗。一抬头，她看到自己的脸色灰败，营养不均衡导致气色极差，双眼却显得明亮，像某种食肉动物一般。唇角和双手都沾着血，就像……像个杀人犯。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开始止不住地呕吐。当下恐惧和对陈年往事的愧疚令她有些失常。
幸好她的网友很关心她，安慰她说只是节食的正常反应啦，还带了一些很好吃的肉来她家，亲自给她做饭。烤羊排，黄焖鸡，四喜丸子……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觉得很满足。
她稍微冷静了一些，觉得自己毕竟是个正常人，还能享受人类的食物。
可是，第二天，她点的外卖却变得更加无法下咽，尝试了不同的店也没有用。她的网友再次出现了，又给她做了一顿饭，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的，自己要出差几天，回来的时候就会来看她的。
两天后，她被发现在偷吃珠宝店里的珍珠，那是刚开出来供人挑选的，还带着淋漓的水，她却贪婪地吞入腹中。警察来的时候有些疑惑，搞不清状况，她却很惊慌地试图夺门而出，当然马上被抓住了。由于她表现得太惊慌了，警察愈发怀疑她还犯了别的案子，于是去查一下她的公寓。
公寓里很整齐，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垃圾桶里有一些可疑的骨头。法医从那堆垃圾里翻出了很多骨头，分辨出它们来自人类。
可嫌疑人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只好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听说，她一个月后就死了。不不不，不是病死的，是有个朋友去看她，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摘下了一枚戒指，她转眼就把戒指吞了，还假装关切地帮朋友找了一会儿。戒指是纯金的，没有镶钻，表面刻着一个简笔画的小动物，内侧刻了一个小小的“Y”，似乎是主人的名字。当有人发现她吞下了戒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家人给她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她的床下面藏着一堆搭了一半的乐高，像一片倒塌的森林。
线索掉落：手账本里夹着两幅照片，一张是巨型乐高，另一张是在社团展会上，因为安全原因被学生会拆除、散落一地的乐高碎片，一堆缤纷的垃圾。照片背后分别写上了日期和地点，还写了“秦”。
（五）
龙飞觉得奇怪，为什么又是乐高呢，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啊？不过，他想起来了，有个大学同学是狂热的乐高爱好者，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七七？还是淇淇？对，是叫田淇淇来着。那么，难道她是这些故事里的凶手吗？害，这也太荒唐了，故事而已，别想这么多啦。他开始对着屏幕喃喃自语。
轮到他将故事了，一只鱼和国境以北在聊天室里敲了敲他，催促他快点儿讲故事。于是他收起思绪，开始讲述——
白日梦患者：
十年前，我还住在一个小县城里。那是在夏天，某天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惊悚的。一个年轻父亲开车带他的一双儿女外出游玩，那是一对兄妹，妹妹6岁，哥哥9岁。车开到一半，父亲突然有工作要处理，于是就待在车里打电话。
那对兄妹在车里待不住，下了车一同去附近一栋废弃大楼玩儿。
大楼已经废弃很久了，尽管有一些吓人的传说，但主体结构都还完整，并不算是危楼。那个父亲忙于工作，无暇在意，只是在他们下车前叮嘱了两句，让他们玩儿一会儿就赶紧回来。
大楼里其实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没有家具，没铺地板，水泥墙面难看地裸露着。但对孩子们来说，这里就是神秘的探险乐园，兴奋又紧张地钻了进去。他们在一楼逛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尽管目前还没看到任何有趣的东西，但是哥哥总觉得这里的氛围很诡异。
二楼有很多个房间，哥哥进了离楼梯最近的一间，但妹妹被另一个房间里的花吸引住了，没有跟过来。哥哥在那个空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尝试了几次都打不开，无聊地退出了房间，打算去看看妹妹发现了什么。
可是，妹妹不见了。
房间里只有一朵枯萎了的花，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看不出是什么。
突然，他听见了妹妹的惨叫，他很害怕，环顾四周，觉得这栋楼突然变得很诡异，角落里似乎都藏着黑影，看不到的地方有怪物在伺机而动。但他还是很担心妹妹，不能丢下妹妹。他紧张得额头冒汗，踉跄着跑进不同的房间里查看，寻找着妹妹的身影。
可是，他找遍了二楼的所有房间，还是找不到妹妹，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响动。他慌乱地跑了出去，语无伦次地告诉父亲，说楼里藏着怪物，妹妹不见了。
爸爸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说，“你在说什么？妹妹不是就跟在你后面吗？”
他惊恐地回过头。妹妹确实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无论他怎么问，妹妹都说自己并没有发出尖叫，也没有乱跑，始终乖乖跟在他身后。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吃了炸鸡和披萨。但哥哥总觉得妹妹有点奇怪，却也说不出个具体。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一起回了家。和妹妹道晚安之前，他觉得家里漂浮着从没闻过的香气，是那种，花开得极盛的时候的气味儿，似乎快要枯萎。也许是妈妈换了新的香水或者香薰吧，他这么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叫妹妹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妹妹的被子瘪了下去，似乎一夜之间瘦了很多。他喊了几声，可妹妹还没醒，于是他干脆掀开了被子，看到了非常诡异骇人的场景——
妹妹枯萎了。她的皮肤干瘪皱缩，像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血肉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吸干了，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可怜兮兮地裹在骨头上。昨天还光泽柔顺的头发此刻尽数散落在枕头旁边，仿佛多余的装饰。
我在看清她模样的瞬间惊醒了，然后发现这不过是个噩梦，自己好好儿地躺在床上看着恐怖电影，夏天午后的橘色阳光铺满了房间。刚刚的梦境似乎都与电影里的情节有关，尽管明知是梦，我还是被吓得全身是汗。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好是下午三点。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叫来妈妈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大概看了十分钟吧，我觉得有些无聊，视线飘忽，穿过白色窗帘和窗纱，落在外面的空调外机上。我发现——
那里正坐着电影里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只枯萎的洋桔梗。我梦里的小女孩。她的身边摆着一个蓝色的乐高玩具，被拼成了哥哥的模样。可那个哥哥，看起来很像一只怪物。
龙飞在打字的时候，脑袋里一直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从迷雾中浮现出来，逐渐变得清晰。直觉告诉他，凶手不会是田淇淇，那是个看起来没有太多主见的女孩子，温柔得近乎软弱，总和念池一块儿玩，做不出杀人的事情。
可是，乐高，为什么又是乐高呢？
线索掉落：注意目前出现的乐高颜色和顺序。
（六）
龙飞打完字后，为了缓解回忆带来的轻微恐惧，切换了界面，在别的论坛里乱逛。他看到一个名为“有哪些细思极恐的小说”的帖子，热度很高，有人详细地扒了一本小说，贴出了其中的某些细节，与现实里发生的凶杀案竟然能够一一对应。
“诶诶，你们看过那个作者软萌如兔的小说吗？就是某中文小说网里月榜前三那本——《雾江市的七宗罪孽》。我发现了一些很恐怖的细节，和最近新闻里的案子似乎是吻合的。我把它们都整理出来了，放在这里给大家看看。也有可能纯属巧合，大家就当图个乐子吧，咱也不敢问作者。”
“七宗罪之一——贪婪。软萌如兔写的第一章，是关于贪婪，她写道，有人穿越进了游戏里，为了获取更多的金币和装备，在游戏里疯狂杀人，被系统标记为红名玩家之后，遭到了其他玩家的暗杀，再也没有复活。而那个玩家在现实里的身体也停止了运转。”
“三个月前，雾江市的郊区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不明，据说死者生前在一个游戏大厂工作，沉迷网游......”
“七宗罪之二——色欲。之后，在第二章里，软萌如兔写的是猥琐男骚扰女性被反杀，这不就刚好和前几天曝光的健身教练辞职后被害的新闻有点像吗？新闻链接如下......”
“七宗罪之三——嫉妒。间隔一个月之后，软萌如兔发布了新的章节，内容有些老套，是一个女孩嫉妒同学比自己优秀美貌，耍手段杀害了她，伪装成意外。我没找到完全对应的案子，那个女主播自杀的案件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相关线索的可以在这里补充。”
“七宗罪之四——暴食。《雾江市的七宗罪》已经进行到第四章，这次的主题是懒惰，呈现出的情节是得了奇怪厌食症的女性，某天突然对人肉极度渴望，最终吞噬了精神病院的病友。”
“关于这个，三周之前确实有精神病院发生过意外事件，但没有对外透露具体信息，我坚信故事与现实案件之间存在联系，等找到了会放上来。”
“七宗罪之五——懒惰。故事讲到这里，真本书已经有一定的人气了，但作者似乎并没有按照大家的催促多多更新，只是不紧不慢地以自己的节奏来讲故事。这一次，她讲述了一个少年因为疏忽和漠视，没能阻止心爱的女孩自杀的故事，文笔动人，有读者留言说破防了，哭了很久。
关于这个故事，现实里的对应也不是没有，但是和其他几个不同，间隔时间比较久远，也许有些牵强，当我还是给大家讲讲。那是一个女大学生失足坠楼的案子，案子里也确实有几个男生......”
“七宗罪之六——暴怒。以上，作者每更新一章，就会有人死去，但从第五章开始，对应的案件似乎不再存在于现实。最近更新的一章是关于暴怒，情节是校园暴力受害者精心策划复仇，像无脑爽文。现实里对应的案件同样间隔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有个帖子讲述陈年往事，如果有兴趣可以点击......”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章，最后一种原罪——傲慢。不知道这一次，会有怎样的结局。不知道最后一位死者会是谁。”
“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龙飞吓得又开了一罐可乐。这什么啊，怎么到处都是杀人案啊，怎么看起来还很眼熟，和刚刚怪谈聊天室里讲的剧情好像。好诡异，贪婪、色欲、嫉妒……现在还剩下暴怒和傲慢，可是，群里只有六个人，就算这是巧合吧，或者有人抄了小说里的故事来讲，也还剩一个“傲慢”。接下来会是什么故事呢？还有新人会进入聊天室吗？
线索掉落：一张字迹清秀的生日贺卡，“小渔，生日快乐。你的悲喜我都记得，无论如何，都祝你快乐。”
（七）
龙飞看到新的消息在屏幕下方闪烁，于是将界面切回聊天室。
一只鱼：
几乎所有的学校里都存在霸凌事件吧。在那个重点高中里，有个女生总是穿着过时的衣服，剪呆板的短发，每次都考第一名。这些要素，已经注定了她不会太受欢迎。
事实上，她也的确被明里暗里地排挤。
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一天开始，同学之间暗地里发起了一场充满恶意的“整蛊比赛”，比谁捉弄她的方式最有趣。说起来都是小事情，但这些小事叠加到一起，就会令每一个闪闪发亮的日子蒙尘。
比如啊，舍友会在她睡着的时候突然开灯；愚人节则有人骗她去班主任办公室；周一早晨，有人悄悄偷走她写完的作业……更严重一点，有人说她身上总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像住在垃圾堆里，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还有人说，她的父母都在坐牢，所以没人管她，她才会这么古怪，总穿过时的衣服。
渐渐地，那些嘲笑和侮辱越来越明目张胆，老师装聋作哑，她的父母则从未出现，这样的缺席更印证了那些传言。
学校里的生活是在，太无趣了，那么多少男少女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今日像昨日的冷漠抄袭，他们体内蕴藏着蓬勃的能量，想奔跑，或是大笑，想用尽全力去爱去恨，去感受生活。可是，他们全都被囚在这方校园里，无处狂欢，只好制造一些残忍的狂欢，寻找一切能破坏的东西还破坏，抓住任何有趣的碎片来消遣，以此消耗那些原本可以拼凑出一个春天的，青春的能量。
但，这不是一个苦闷的、受害的故事。否则我也不会在这儿讲。
一个暑假之后，被霸凌的女生却突然像换了一个人。染了灰色的头发，画着精致的妆，校外的小混混总骑着摩托来接她。大家对她的轻蔑和嘲笑更加刻薄了。随着作弄和玩笑不断升级，同学们似乎越来越厌恶她，关于她的一些不雅照片在同学之间流传，没人知道是谁拍的，又是怎样传出去的。有人说，她为了生活费，去做了一些肮脏的勾当。
她没有解释，只是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暴躁，耳机里循环着《瑞贝卡》《Dying in the sun》之类的歌。
同学猜测，，她或许会退学。有人说，她也许不太正常，和我们不一样，不用对她太好。
她曾经去质问过舍友，为此爆发了一场争吵，“你们为什么要在我换衣服和睡觉的时候偷拍我？为什么要造谣？”
“我们偷拍你？谁这么无聊。”
“就是，自己不干不净地还要怪我们？”
她从舍友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拍立得，气愤地问她们为什么不承认。
“呵，那就算是我们拍的吧，怎么，不想让大家看看你什么样？”
“你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为什么不让我们拍？”
她气得直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有如此恶毒的一面。
再后来，在某个周五的晚上，她的舍友们都失踪了。两天后，她们的尸体在郊外被发现了。她们都被人用同一把刀割断了喉咙。相同的是，她们都衣冠不整，还被割下了舌头，刮花了脸。现场散落着十几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是她们惊恐的脸。最终，警方抓到了几个有嫌疑的小混混，但他们年纪都不大，也没有直接证据，所以这事儿后来只能不了了之。有人猜测，是她给舍友们下了蛊，把她们骗到郊外的；也有人说，是他指使那几个人小混混干的，但没人知道真相。据说，现在那三个女生的鬼魂还游荡在校园里，如果深夜在学校里独自行走，也许，她们的长发会拂过你的脸。
对了，听说宿舍楼的走廊里，总有细微的奇怪声响，像拍立得的声音。
“咔嚓——”“咔嚓——”
一只鱼讲完故事，还发过来一张图，是一张拍立得，光线很暗。龙飞放大细看之后，发现上面是自己的脸。
掉落线索：一张生日贺卡，上面花了简笔画的鱼，是秦若荼画的。
（八）
龙飞看到这里，吓得把鼠标扔了出去，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之后，连忙退出了怪谈聊天室，还谨慎地挡上了电脑的摄像头。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想起了那场意外。那个时候，如果他在秦若荼身体不适的时候多去看看她，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陪着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了。如果，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会尽可能地阻止悲剧发生。他还想起，出事之后，他拼命克制着，用震惊来掩饰过度的痛心，没有在任何社交平台发过一句哀悼的话，甚至也没怎么落泪。
念池大概是察觉到了，这是他们最终分手的原因之一。但龙飞没有余力挽回，痛苦和遗憾折磨着他，令他几乎无法在日常生活中喘息，无法再过平静的生活，工作、恋爱、生子，在秦若荼死去之后，这一切的，正常平顺的人生，都好像偷来的，好像一个日子接着另一个日子过下去，也是于心有愧的。
不过，最终，当时间静默地流淌过去，他还是选择了原谅自己，他终于还是忘记了，那些“原本可以”的事。原本可以阻止悲剧发生，原本可以有更多故事，原本，至少可以，把曾经有过的心动说出口。但是当说出“原本可以”的时候，就意味着，只剩下遗憾了。
直到最近，他发现，当年和那场悲剧有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意外死亡了。秦柳北，李墨然，念池......如果她们的死亡不是意外呢？如果，是有人发现了当年的真相，打算为她复仇了呢？秦若荼朋友很多，追求者也很多，说不定，就是那些人中的哪一个，五年来对她念念不忘，决心复仇。没人说得清的，也许，早已和大家失去联络的季常，也默默关注着各人的动态，有着不为人知的爱恨，伺机而动。
现在，还剩下岑小渔和自己，那么下一个，会轮到谁？又或者，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凶手是岑小渔，那么，她一定也不会放过自己吧！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出门，甚至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饭菜都由父母送进来。
到今天为止，他自己在家里待了五个月了，除了必要的时候都不出门。算起来，昨天去参加念池的葬礼，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门。他甚至开始害怕阳光，只有拉上窗帘，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才是安全的。
每一天，每一个小时，他都惴惴不安，没人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他杀，那么下一个死者，会以怎样的方法被杀？
龙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秦若荼还活着，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借书，一起参加学生会会长的竞选。她是那么耀眼，那么自信，以至于自己站在她身边，却不敢伸出手。他们并排走在图书馆外的林荫道上，树叶明亮，阳光辉煌。他想鼓起勇气牵她的手，可是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秦若荼不见了。他安稳地置身家中，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上。那是自己和念池刚分手的时候，他和父母说了这个消息，尽管结局早在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掉进碗里，搞得饭菜都没法再吃了。
父母对此感到震惊，龙飞生怕他们流露出不满，因为，他们是很喜欢念池这个准儿媳的。但他们并没有多问，母亲给他重新盛了饭菜，父亲给了他一张新的银行卡，劝他想开，别留恋过去，别再因为那场意外而郁郁寡欢，如果实在不开心，就出去旅行，工作的事儿可以回来再考虑。
“爸妈只是想你过个安生日子，只要你好好地，怎么生活都行，选择怎样的工作，怎样的女朋友，爸妈都没什么意见。或者，暂时不想工作和恋爱也没关系，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就好了，爸妈总会支持你的。”在梦里，他再次听到父母恳切的话语，再次感到鼻酸。
场景再次变幻，他梦到了最近几个月的事情。宅在家里的日子，工作可以远程办公，但亲戚邻居难免说闲话，可每一次，父母都会站出来维护他，不会让他为难。
前几天，母亲说给他安排了心理咨询师，下周一来家里，他们陪他一起咨询。他很抗拒，但看着母亲端庄又坚定的面容，他无法拒绝。
快醒来之前，他又梦到了秦若荼，她笑着朝他挥手，然后从天台一跃而下。
“啊——”龙飞惊醒，睡衣湿透。他心有余悸地起床喝了杯水，看到桌上的电脑还开着，大概是昨夜忘了关吧。自动切换的屏保，此刻是一张银色莫比乌斯环的图片，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也许复仇者就站在门外，也有可能，那不是来审判他的恶魔，那是带着救赎降临的天使。死亡，或是重生，没有中间地带。
那么，你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选项一：打开门。（选项二的结局见下一篇）
门外是一脸担心的父母，他们穿着睡衣，平素看起来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格外苍老，母亲问龙飞：“儿子，你怎么了？我和你爸刚起床，就听到你大喊了一声。”
“没事儿，爸妈，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那你要不要起来吃早饭？阿姨已经在做了，一会儿就能吃。对了，心理咨询师下午到，我们今天都请了假，和你一起见咨询师。”父亲试探着问他，似乎怕被拒绝。
“好，我收拾一下就出来吃早餐，下午也会好好接受咨询的。”龙飞今天顺从得令父母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说完，龙飞关上门，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他走到桌前，想把电脑关上。关上之前，他想看看怪谈聊天室里昨天的聊天记录。没想到，他竟然找不到那个聊天室。换了几个聊天软件，切了不同账号，还是找不到。回到最初那个论坛上，也没有相关的帖子，甚至没有浏览记录。
那么，怪谈聊天室真的存在吗？抑或是，它根本就是自己脑海里构建出来的东西，自己竟然是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吗？龙飞在电脑前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吃早餐。看来，下午真的需要和咨询师好好聊聊了。
吃早餐的时候，父亲开了电视，一家人一起看早间新闻。龙飞听到女主持说，“近日，我市接连发生多起疑似谋杀的自杀案件，目前，真凶已自首。据调查，凶手岑某......”龙飞听到这里，猛地抬头，差点被牛奶呛到。
尽管他还不能厘清事情的真相，但是，至少岑小渔并不打算杀了自己，尽管想不通为什么，但她去自首了，应该就没有别的危险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真好啊，感觉得救了。明天天气好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九）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也许复仇者就站在门外，也有可能，那不是来审判他的恶魔，那是带着救赎降临的天使。死亡，或是重生，没有中间地带。
那么，你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选项二：不开门。（选项一的结局见上一篇）
龙飞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再次陷入梦境。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无止境地被困在自己塑造的聊天室里，没有自由，只有猜疑和恐惧，得不到救赎。
最令人恐惧的，其实不是怪物，不是鬼魂，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稀松平常的是——等待。你不知道会等来什么，不知道结果，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在这样的恐惧中，龙飞日渐消瘦。
当然，恐惧会有终点的，这终点，一如他猜测的，是岑小渔。岑小渔的脸依旧扁平，略有些黄，比大学时期瘦了一些，更显出一种苦相，好似从没有有过好运似的。她还特意穿了秦若荼会穿的那种裙子，飘逸的白纱裙，有当下流行的泡泡袖，如果忽略她的脸，和她手里握着的东西的话，简直像一朵松软的棉花糖，柔软地漂浮在龙飞的床边。
不，是恐惧晃花了龙飞的眼睛。她不是鬼，只是穿了一双高跟鞋，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没戴项链，倒是带挂了一个工作证，丑陋的紫色带子坠着的塑料牌，和她整个人都有些违和。像是从别人身上摘下的东西。
龙飞眯起眼，试图看清工作牌上的姓名——新北方教育培训学校语文老师，季常。
“季常也死了？为什么？”既然自己也要死，不如问清楚吧，龙飞这样想着。
“贪婪、色欲、嫉妒……七宗罪，还剩下一个傲慢。”岑小渔倒是平静地回答了，可是这回答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在龙飞的印象里，季常文质彬彬，一大半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称得上一句儒雅。他不明白，岑小雨为什么说他傲慢。
“他？傲慢？”龙飞问了出来。
“他知道你们整蛊秦若荼的计划，他隐约了解一些隐秘，猜到你们中有的人真的想伤害秦。然而，他觉得整个事情都很小孩子气，低俗、无聊、可笑，不像一群成年人的所作所为，他根本觉得参与进来会显得掉价。”
岑小渔翻了个白眼，接着说，“他提前退出了，不屑于阻止一场闹剧，哪怕明知这闹剧有可能演变成悲剧。事后，他也不愿意和警察多接触，生怕落个多事的名声，没有将你们的玩笑向警方和盘托出。”
“我恨他，也恨你。你们每个人都是凶手，你们联手杀了秦若荼。”
尽管说着恶毒的话语，但她表情平静。已经恨了太久了，快要耗尽心力。
“所以，你要杀了我们？可是，我并不是故意的，季常也不是，我们并不希望她死的，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龙飞试图为自己辩解。
“正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你们才有罪。当力量对比悬殊的时候，什么中立，什么袖手旁观，什么独善其身，明明就是作恶，就是助纣为虐！你们目睹一场闹剧，本可以阻止，只要你伸出手，把她拉住，她就不会死于一场荒诞的意外。”
岑小渔现在看起来非常愤怒，龙飞的辩白点燃了她的怒气。“你，你原本可以和念池解释清楚，你和秦之间清清白白，那她也就不会用药粉作弄秦若荼，秦若荼就不会过敏。”
“还有，那次的活动里，秦主张拆除了田淇淇的乐高，你也在现场的，你们学生会的决策绝不可能只由她独自作出，可是田淇淇只记恨上了秦，你当时为什么不出面说明？为什么得罪人的事都让她去，你躲在后面做好人？如果真的解释过了，就算田淇淇怨恨，也是厌恶你们学生会，不会只针对她，也就不会故意在浴室门口放积木里的珠子，秦的脚就不会扭伤，不至于轻易被推下楼。”
“那些污蔑她的谣言就更不用说了，你们都是她的朋友，却没有努力帮她辟谣，一个个的只顾爱惜自己的羽毛。你和念池谈了那么久恋爱，你难道猜不到是她发出去的吗？你真的没机会阻止吗？”
“是，我已经知道真正的凶手是秦柳北，所以我第一个杀了他，但是还不够，还不够！他是个废物，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杀人，要不是你们每个人都有恶意，秦不会死的。”
岑小渔说完这些，明显已经有些累了，但还是指着龙飞，手指颤抖。
“可是，万一，秦也是凶手呢？”龙飞最后一次尝试自救。
“笑话，你是想说，秦若荼是自杀的吗？”
“我知道不是，但在那之前，她说过，不太想活下去了。”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去医院看过心理医生了。”
“你怎么知道？病历都要保密的。”岑小渔不信。
“我和她约了同一个心理医生。我去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病例。当然，只看到了名字。但我隐约能猜到，她压力太大了，总想做最优秀的，可是她的父母，甚至不想让她接着读研，只想让她快点结婚生子。她父母觉得，女孩子念太多书会不好嫁人。”龙飞停了停，“当然，她和我说的也不多，只有一次，很晚了，她在学生会办公室改文件，我回去拿书包，看到她一边哭一边打字，就聊了一会儿，她稍微透露了一些，之后就没再提起过。”
岑小渔不知道该说什么，右手不知不觉捏紧了裙子，纱裙的一角变得有些皱。
“那你呢，每个人都有理由，你又为什么要为她复仇？”龙飞忍不住问她。
她好像不打算回答，就这样忽略这个好奇的提问。
“因为我爱她。”过了很久，久到这不像一句回答，像个没有后续的开头。说话的时候，岑小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一些破碎的光，带着淋漓的恨意，盯着他。
她们之间，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牵绊。是再没有下一画的起笔，是断在半空中的第一行诗，是冻结在乐队指挥手指尖的第一个音符。
停在这里，再没有下一句。
（十）
新闻播报：一年内多次作案，传闻中的乐高杀手落网，凶手竟是年轻女性，据调查，其作案原因是.......
岑小渔的自白：
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在开学的第一次班会课上。我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翻出一卷诗集。她来晚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去参加学生会面试，所以才会迟到。她抱歉地笑笑，好奇地看了看我手里的书，小声问我最喜欢哪一句诗。当时，我说的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可现在，我最喜欢的是李白的那一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不为了它独特的手法和意境，甚至与内容无关，只因为在上下句的末尾，藏着我和她的名字。鱼和兔。岑小渔和秦若荼。尽管我们的名字从没有机会像这样并列，但是，在我胆大妄为的想象里，我们有同样的语义和属性，我们是同类，也是这糟糕人世里的同盟。不可说，这份妄想只能藏在黑夜里。
事实上，她距离我很远，美人如花隔云端那么远。我们差距很大，云泥之别的那种。她太耀眼了，简直像一位神明，突然出现在我晦暗的生命里。而我，我无法触及这样美好的存在，甚至没有时间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
我得去打工，赚下个月的生活费。有很多钱和很多时间的人才能交朋友，才能恋爱，而我，我仅仅是赚够学费和生活费，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雀是知道的，燕雀拼了命想追赶鸿鹄，但是燕雀忙于生计，没有时间梳理羽毛，没有时间享受飞翔。那么，如果能看着她展翅，也是很好的。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我曾经撞见过舍友们在背后嘲笑我的衣着，我的过时，我的古板。那个时候，我听到她严厉地制止了大家，她说，小渔只是家境不好而已，她也是很好的女孩子，和我们没有不同。
我还记得，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忽略了我。只有她，偷偷准备了礼物，还写了生日贺卡。她是我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的时候，看到的唯一一朵花，这个世界简直都因为有她存在而变得更温柔了。
可他们杀了她。他们毁掉我生命里最美好、最明亮的存在。因此，我杀了他们。我不后悔，我必须杀了他们。我只有恨着他们，才能活下去。
如果秦若荼没有死在那天下午，也许，我也能够带着爱活下去。但是没有如果了，即使再来一次，也会是这样的终局，我没有不喜欢这样的终局，毕竟，我和她的名字终于同时出现了，尽管是在社会新闻版面。
后来，她就去自首了。入狱的时候，她哀求狱警让她把项链带上。那是一条彩虹配色的乐高项链，链子很廉价，不过是秦若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是她这辈子唯一珍视的礼物。
（十一）
秦若荼的自白
我写这封遗书的时候，没想过自己那么快就会死去。那天下午三点的阳光很好，很像我喜欢的那首歌，dying in the sun。
我觉得这一切充满着荒诞和无意义。小时候收集彩色的糖果纸，一张张洗干净，压在字典下面展平，然后收进铁皮盒子里。
那个盒子里装着我编的童话故事，不同颜色的糖纸，意味着不同的幻梦。
那个盒子，最后被我妈当作垃圾，扔掉了。现在想起来，觉得这像个悲哀的隐喻。
我的父母，同学，喜欢的男生，他们都是刽子手。却没有人是真正的被告人。
我珍视的，他们弃如敝履。我挣扎的，他们视若无物。
没有人比我更厌恶我。
论坛上泼脏水的帖子，最开始的确是念池发的。但后来的帖子，是我跟的，
我公开地辱骂自己，同时，也是想看看有哪些人恨我。也许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没关系，人的内心就是复杂广阔的，连自己也很难看清。
猜猜我看到了谁？我的表哥，秦柳北。好吧，他会恨我也不难理解，毕竟，我一直以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我还看到了，李墨然。那个彬彬有礼的，文弱的男生，竟然可以用键盘敲下那么多恶毒的字眼。我们读的都是中文系，大部分人都热爱文字与书本，我没想到，文字竟然被滥用至此。
我不恨他们，恨是太强烈的感情，我没有力气。
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花光力气了。是的，我有抑郁症，已经很久了。但，大概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在我身体里逐渐崩塌，像南北极的冰川一样，每个夏天，都融化一块，无声无息地消失，再也无法承载任何东西。
我和我的生活之间，好像隔着什么。我没有真正想要过的生活，无论哪一种。
别人眼里的我，似乎都是积极的，有光的，于是我不得不伪装成明亮的存在。但其实，每天，我都在淤泥里挣扎，在暗夜里赤裸双足奔跑。
我想要读研，继续学这无用之用。我还想去做社工，去抚慰，去给予，去拥抱。
我爸妈不同意，他们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赶紧找个男朋友是正经。
而我想帮助的那些人，好像也不全是善类。上周末去福利院帮忙，有个十岁的男孩子摸了我的腿。
一场毕业轰趴，朋友们各自心怀鬼胎，好像没有人捧出真心来相爱。
我又如何能在这糟糕的生活里找到意义？当你看到一个污点，意味着这世界充满污秽，我没有勇气闯入。
这其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例外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岑小渔。
真的很遗憾，我不爱她，不是她爱我的那一种爱。但是，如果，不是所有亲密关系都与爱情有关，那么，我爱她。
她想更好的一部分我。她成绩也不错，没参加社团，很少社交，空闲时间都是图书馆，或者在做兼职。
她真的像书里的那种人，“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冻，山高水远，路远马亡”。
她在一种清寒的生活里，践行自己的理想，赚的每一分钱，都用于靠近更美的，更好的生活，或者说梦境。
我不是说她十全十美，任何东西十全十美就快完蛋了。但岑小渔是那种，在苦难的泥土里种雏菊的女孩子，她的晚饭里通常只有一个鸡蛋勉强算是荤菜，可是，她总是把蛋黄喂给宿舍楼下的小白猫吃。
那只小白猫，后来，不知道被谁打死了。
你看啊，这是怎样的人间啊，我看了都替她难过。但她好像不那么在意，后来又有一只小橘猫在附近出没，她一样喂它。
她大概，不在乎后来，不在乎结果，无论如何都要去做一点点事，让这个人间温暖起来。
也许，只是让我温暖了起来。
其实，我希望她好好生活，在我死后，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书写，记录，行走。
她会找到属于她的爱人，也可以养好几只猫。不会再过晚饭只有鸡蛋的日子。
如果我真能知道，她会为了我曾给她的一丝丝情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为我杀人，为我耗费那么多年的时间。
那么，我坠落之前，会拼命抓住点什么，哪怕不体面地瘫痪、截肢，也好过死亡。
如果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这样沉重，这样真切，那么，有可能，我们会有可能。
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会再次爱上这个世界。
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会爱上她。
但那是别的时空里的故事了，在这里，我只是无尽地坠落。
而她，她也许很快就会来见我了。
快来找我吧，我在这儿等你，小渔。快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去下一次的游戏。
解谜
整体的字谜：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李白的诗）
秦柳北、李墨然、念池、田淇淇、季常、龙飞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了秦若荼的死亡，他们的名字蕴含在上半句诗里。“荼”是“兔”的谐音，“渔”是“鱼”的同音字，她们的名字在诗句里上下对应的位置，她们是真正的朋友，是同盟。所以最终岑小渔替秦若荼复仇了。）
人物设定:
主要人物都是大学同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前四个人是舍友，后四个人也是舍友。
1、秦若荼（被害者）：学生会会长，活泼开朗，好学上进，积极参与各种社团活动，总之，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学霸。情商很高，处事圆滑，看起来和大家关系都很好，堪称完美。大家都为她的意外死亡感到痛惜。表面乖巧温柔，其实喜欢重金属摇滚。
2、念池（龙飞的女朋友）：家境较好的精致女生，喜欢逛街探店，喝酒蹦迪，总是深夜才回寝，因此风评不太好。是秦若荼的舍友，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秦若荼总是掩护她逃课，她也常常给秦带好吃的和小礼物。喜欢收集化妆品，有整整一个柜子的美妆。（整蛊方式：粉底和点心。被害者麸质过敏，她在点心里混了小麦面粉。粉底里则混了一些会让人过敏的药粉之类的。）
3、岑小渔（侦探和复仇者）：来自沿海渔村的短发女生，单纯可爱，家境不好，因此空闲时间都在外兼职，很少待在寝室，也没什么朋友。喜欢古诗词和钱。似乎对龙飞有好感。
4、田淇淇：身材矮胖，不会穿搭，和念池关系较近，常常一起逃课出去玩儿。似乎没有太明显的性格特征，是每个班里都会有的平平无奇的同学，羡慕念池和秦若荼。喜欢乐高，有次在学校社团展上搭的巨型乐高模型被秦若荼带着学生会成员以不符合主题和安全指标为由拆掉了。（整蛊方式：浴室地毯上放了积木，导致被害者的腿有轻微扭伤，但她本人没注意。）
5、李墨然：阳光少年，学校足球队的队长，喜欢社交和摇滚，不太爱学习。曾经和秦若荼一起去看过摇滚的演出，追求过秦若荼，被拒绝之后两人还是朋友。有些嫉妒龙飞。（整蛊方式：在学校论坛发帖，造谣被害者的成绩和职位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
6、秦柳北（秦若荼的表哥）：被害者的表哥，但是两家不常走动，所以在学校里并不以兄妹相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肥宅，总是待在寝室里打游戏，高中的时候因为网瘾被退过学。（杀人方式：向被害者借钱还套路贷，在天台发生争吵，推了她一把。但天台没有监控。）
7、龙飞（主角）（念池的男朋友）：学生会副会长之一，家境较好，长相清秀，喜欢打篮球。和秦若荼是很好的朋友，常常一起讨论学生会的工作和学业。察觉到秦的心意，但是没有界限感，间接导致了秦的死亡。轰趴的时候有察觉到异样，但没有进一步询问念池和秦若荼，错失了阻止悲剧发生的机会。
8、季常：文质彬彬的男生，高高瘦瘦的，常常拿着一本书，看起来非常适合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梦想是成为一名老师。
被报复的顺序：秦柳北——李墨然——念池——田淇淇——季常——龙飞
现场的共同点：都有一块不同颜色的乐高玩具，总共六块，颜色顺序是彩虹的顺序（红橙黄绿蓝紫）。季常没有乐高，因为他其实算不上有故意或过失，不是杀害秦的凶手，只是岑小渔迁怒于他。
聊天室ID：
念池——飞驰于梦境（“飞池”暗含了她和前男友的名字）
岑小渔——一只鱼
田淇淇——七喜
李墨然——近朱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暗含了“墨”）
秦柳北——国境以北
龙飞——白日梦患者
他们杀秦若荼的原因：
念池：认为秦和自己的男朋友有一腿。同时发现秦在背后散播自己的谣言，导致自己名声不好。秦若荼和她面和心不和，嫉妒她的家境和男友，因此而中伤她。
田淇淇：曾经因为乐高事件感到自己热爱的被践踏，心生不满。
李墨然：追求不到秦，觉得她假清高。
秦柳北：被秦优秀的光环衬托的一无是处，并且借钱被拒绝。
季常:不想牵涉进命案，独善其身，不阻止别人作恶，也不提供证据。
龙飞：没有直接造成秦的死亡，但是和秦的相处暧昧，没有分寸感，引起了念池和李墨然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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