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奶枣

wei博:徐观应w

安妮,安妮

“你会记得我吗?假如我就是你。”


紫色棉花糖一样的熊熊玩偶,梳妆台上的薄荷绿缎带蝴蝶结,衣柜里一件件用防尘袋装好的蓬蓬裙,还有门口月桂狗图案的地毯……

嘿,我回家了,安妮。


(一)七岁

七岁的时候,我常常独自攀爬一面爬满了碧绿爬山虎的墙,它大概有十米高,除了爬山虎之外,还长了一些蕨类和蛇莓。墙很厚,每隔几米就会出现可供一个落脚的平台,所以即使是不擅长运动的我,也可以轻易地爬上去。

那时我刚开始阅读,还没看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那时候,那堵墙对我而言,是足以消磨一整个下午的秘密花园。我总会徒手攀着墙壁,爬完好几个来回,采摘蒲公英、牵牛花和蛇莓,再把它们搜集到一起,搭建我自己的花园。

我没有玩偶,也没有一起玩儿的朋友。附近的小朋友们都知道,我有一位极其严厉的母亲,和久无音讯的父亲,我是个奇怪的孩子,来自古怪的家庭,无疑属于需要远离的那一类“怪人”。

但偶尔,我的神秘朋友会来看我。她叫安,是个十七岁的大姐姐,总穿吊带和短裤,剪了利落的短发,皮肤上都是阳光的痕迹,笑起来像一只猫。她喜欢给我讲故事,讲得比童话书上的有趣多了,也比其他小朋友有趣多了。

你听说过吗,想要毁掉一个孩子,只需要将她关进屋里,然后一直不和她说话,经过她,在她身边走动,假装看不见她。然后,她就会无法确认自己的存在,她的自我会在静默中崩溃。

这就是他们对六岁的我所做的事。

幸好还有安,安能看见我,她不断地和我说话。她从一汪银色的月光里捞起我,她在透明的黑夜里找到我。

直到我长大,安逐渐从我的记忆里淡出,就像电影结尾的画面。我曾经以为,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也都会失去他们的朋友。

尽管他们将安称作“想象中的朋友”,但我始终相信,她不是想象出来的。

我真的见过安,我们曾一起爬上树,晒一整个下午的太阳,直到皮肤发烫,几乎晒伤。那不可能是我虚构的,否则我的整个童年都将不存在。


(二)十七岁

我失去了安,也失去了其他所有朋友。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再和我说话。

她们曾经邀请我去生日派对,邀请我一起去奶茶店讨论小组作业,邀请我去家里吃晚餐。可是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商量好了,以沉默来忽视我。

也许,只是因为我吻了那个大家都喜欢的可爱女生。可是,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七岁的我是如此孤单,十七岁了,我不想重复当时的经历,我想和大家一同起舞,而不是在潮湿寒冷的夜里独自走回家。我不喜欢有橘黄色灯光的街道,不喜欢第二份半价的套餐。

我喜欢朋友,可是我从没有过朋友。不,我也许有过,可她离开我了。

我无法融入这人海,如同一只丑陋的,头上挂着灯的深海鱼,在数千米深的海底游弋,无人倾听。

我只能阅读,书籍是避难所,像我这样的人,需要很多座避难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社交圈子能收容我。可是如果苟活,是否无意义?

是否……?


嗨,我又回到这里,安妮。你记得我吗?十年了,我还记得你。别担心,你会有朋友的,我叫安妮,不,我叫安。

我们一起玩吧。

这是童话一般完美的结局。


可是,我忽然记起,六岁的我还有一个更年长的朋友,她二十七岁,一头羊毛卷发,穿破破烂烂的长裙,口袋里总装着古怪的石头。如果我死后,成为了我儿时的朋友,那安妮的另一个朋友是谁呢?如果所有人死去之后都会回到人间,陪伴儿时的自己,那我是,否回到了对的人身边?

我是十七岁的安妮吗,那她又是谁呢?

谁是安?谁活到了二十七岁?


“安妮,安妮,我回来啦,你记得我吗?”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猛地转过身,然后再次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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