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奶枣

wei博:徐观应w

二重身(幻人)

#翻译的Reddit上的作品#侵删

注:标题直译为“幻人”,但我觉得“二重身”更贴切简洁,即在同一时空看到另一个自己。



去年,我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参加了一个试验,他们告诉我那和心理学有关。当时,我在当地的报纸上发现一则招聘广告,它显然是针对那些想大赚一笔的、最富有想象力的人,而整整一周时间里,都只有那一则招聘广告与我的条件相符,所以我给他们打了个电话,他们为我安排了一场面试。

面试通过后,他们告诉我,我需要做的全部工作就是在脑袋上连接一些能够读取我的大脑活动的感应器,然后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直到我能在房间里看见我的二重身。他们把那种幻象称为“Tulpa”(幻人)。

这听起来非常容易,所以他们一告诉我酬金的数额后,我就同意了。第二天,我正式开始工作。研究人员将我带到一个简单的房间,并为我提供了一张床,然后,他们将感应器一端连接到我的头上,另一端则插入了我身旁桌上的一个黑色小盒子里。他们告诉我,我应该思考如何看见第二个我,假如我感到乏味或无聊,就应该想象他在周围行走,或尝试与他对话等等,而不是漫无目的地踱步。因此,当我待在房间里时,这样的想象填满了所有时间。

在最初的几天里,这样的想象显得很容易控制,比我做过的所有白日梦都更易掌控。我会花一些时间去想象他,不过很快就会开始走神。

但是,试验进行到第四天时,我已经能够让他保持“出现”状态整整六个小时了。他们告诉我,我的工作做得不错。


第二周,他们为我提供了一个不同的房间,墙上装有扩音喇叭。工作人员告诉我,尽管有令人分心的刺激,但他们希望看到我能继续保持和二重身共存的状态。喇叭里传出的音乐非常不和谐、难听且令人感到不安,这让我对二重身的可视化进程变得有些困难,但我最终还是成功了。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播放了更加令人不安的音乐,那是混杂着尖叫、反馈循环的声音,如同老学校的调制解调器的拨号声,以及用喉音讲外语的声音。我只是觉得这些声响很可笑——那时,我已经是这个游戏里的专业选手了。

一个月后,我开始感到无聊。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快乐,我开始和那个面貌与我相似的幽灵交谈。我们的确进行了一些交谈,也玩了“石头剪刀布”,我甚至想象过他玩杂耍或是跳霹雳舞的模样,以及别的任何能吸引我的场景。我曾经询问过研究人员,这种傻里傻气的行为是否会对研究造成负面影响,但他们鼓励我这么做。

所以,我和二重身就这样一直玩耍、交谈,那让我短暂地找到了一些乐趣。在那之后,事情变得有点古怪。


一天,我向他讲述我的第一次约会,但他纠正了我回忆里的某些错误。我说,当时的约会对象穿的是黄色上衣,但他坚称,那是一件绿色上衣。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他是对的。这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感到非常害怕,那天下班后,我将此事告诉了研究人员。他们向我解释:“你当时是在用自己思维模式接近自己的潜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你知道自己错了,然后下意识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突然变得很酷。我竟然能和自己的潜意识交谈哎!这还需要多加练习,但我发现,我可以向能接触到各类记忆的二重身提问。比如,我可以让它引用我几年前读过的整页书,或者我在高中时学过但很快就忘记的东西,这令人十分惊奇。

大约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在研究中心之外的地方“唤醒”二重身。刚开始,我不常这么做,但现在,我已经习惯想象他了,他不在场几乎成为了一件怪事。所以,每当感到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想象二重身。最终,我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会唤醒他。我把他当作一个看不见的朋友,我喜欢这种想法。当我和朋友出去玩,或者去拜访妈妈的时候,我总是想象着他。甚至有一次,我带他一起去约会。我不需要对他大声说话,我们可以无声地实现交谈,没人会发现我们。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其实很有趣。他不仅是一个移动存储库,藏着我所知道的一切和我所遗忘的一切,而且有时他似乎比我更容易与我自身产生联系。他对肢体语言的细节有着不可思议的把握,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注意到了。例如,我以为带他一起去的那个约会不太顺利,但他指出她被我的笑话逗笑了,而且笑得有点过了头,我说话时她靠向我,还有其他一堆我没有捕捉到的微妙线索。我听了,约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我在研究中心已经待了四个月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一天,我下班后,研究人员找到我,问我是否已经不再想象他了。我否认了,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我静默地问二重身是否明白,是什么原因促使我这么做的,但他只是耸耸肩。我也这么做了。

那时候,我已经有点远离真实的世界。我在与人相处方面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我看来,他们对自己是如此的困惑,以及对自身感到不确定,而我有一个二重身来协商。这让社交行为变得有点儿尴尬。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他们行为背后的原因,不明白为什么一些事情让他们生气,另一些事又让他们笑。他们不知道是令他们心生感动。但我做到了——或者至少,我可以问自己并得到一个答案。

一天晚上,一位朋友前来质问我。他用力地敲门,我打开门后,他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对我大发脾气。

“你已经几周没有回我消息了,你这个混蛋!”他朝我大喊,“你到底他爹的有什么毛病?”

我正打算向他道歉,正准备提出当晚和他一起去酒吧喝一杯,但我的二重身勃然大怒。

“快给他一拳!”二重身说。

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已经出手了。我听到朋友的鼻梁断裂的声音。他很快摔倒在地板上,然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后我们在公寓里打了起来。

那时的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毫不心软。我把朋友摔倒在地,对准他的肋骨狠狠踢了两脚,然后他吃痛地弯着腰,抽泣着跑开了。

几分钟后,警察来了,但我告诉他们说,说那位朋友先挑事儿的,因为他不在我身边,无法反驳我。警察只是警告了我一下就放了我。二重身一直在笑。我们整夜都在为我的胜利而欢呼庆祝,一起嘲笑我把朋友揍得有多狼狈。


直到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黑眼圈和被划伤的嘴唇时,我才想起来是什么引起了自己的愤怒。二重身才是突然雷霆大怒的人,而不是我。我一直感到内疚,也有点羞愧,但二重身煽动我和一个关心我的朋友激烈地干了一架。他当然在场,并且了解我的想法。“你不再需要他了。你不需要别人,”他这样对我说,我听完后有点儿毛骨悚然。

我试着把他们的话记在心里,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发现自己在二重身旁边变得越来越焦虑,他似乎在改变。他看起来更高了,也更具威胁性。他的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我在他始终上扬的唇角里看到了恶意。我下定决心,没有任何工作值得我为之丧失理智,如果二重身失控了,我将会杀了他。那时,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想象他已经变成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所以,我尝试着竭尽全力地阻止自己想象他。这花了几天时间,但很快开始起作用了。我每次都能摆脱他长达好几个小时。

但他每次回来,都显得更糟。他的皮肤似乎愈发苍白了,牙齿变得更尖了。他还发出嘶嘶声,胡言乱语,威胁,咒骂。我听了几个月的不和谐的音乐变得无处不在。即使当我在家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放松,也会犯错,不再专注于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他就会和嚎叫声一起出现在那里。

我向雇用我的研究人员解释了所有发生的事,但他们只是笑了笑。“你不能恐惧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有人告诉我。二重身站在他旁边,点了点头,然后朝我傻笑。


我还是会去研究中心,并且在那里度过了六个小时。我需要钱,我想研究人员没有意识到我现在正积极地不去想象二重身。显然,我错了。大约五个半月后的一天,在我换班后,两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抓住并限制了我,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把一支皮下注射器扎进了我的身体。

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当初开始试验的那个房间里,却被绑在床上,音乐声在耳旁轰鸣,二重身站在我身边咯咯笑着。他已经不像一个人了。他说脸庞扭曲,眼睛深深陷入眼窝里,如同死人一般。他比我高得多,但背很驼。他的手也扭成了奇怪的角度,指甲像动物的爪子。总之,他看上去很可怕。我试图劝说他离开这儿,但我似乎无法集中精神。他仍旧咯咯地笑着,轻轻地弹了弹我胳膊上的静脉点滴针管。我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束缚,但几乎无法动弹。

“我想,他们是在给你输一些好东西。你现在思维怎么样?混乱吗?”他说话的时候,身子越靠越近。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因为他闻起来像腐肉。我试着集中注意力,却无法赶走他。


接下来的几周,我过得非常糟糕。经常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来给我注射了些什么,或是强行喂给我一颗药丸。它们让我头晕目眩,难以集中注意力,有时还让我产生幻觉或妄想。我的二重身仍然存在,他不断地嘲讽我。他与我的幻觉交流,也许是他造成了我的幻觉。我幻想我妈妈在那里责骂我,然后二重身割断了她的喉咙,她的血溅了我一身。这场景是如此真实,我几乎能尝到那血的味道。

医生们从不和我交谈。我时不时地乞求、尖叫、或谩骂,要求得到答案。他们从来不跟我说话。他们可能和二重身谈过,他是我的私人怪物。我不确定。我当时很激动,也很困惑,这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但我记得他们和二重身谈话。我越来越确信二重身才是真的,而我只是一个思维形式。二重身有时鼓励我这么想,有时又会嘲笑我。

另一件我希望只是个幻觉的事情是:二重身可以触摸我。不仅如此,二重身还能够伤害我。如果他觉得我不够注意他,他就会戳我或者捅我。有一次,他抓着我的gao丸使劲挤压,直到我告诉他我爱他。还有一次,他用一只爪子划伤了我的前臂。我身体上仍然有那个疤痕——大多数时候,我都能说服自己,我自己弄伤的,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幻觉,却误以为是他造成的。只是大多数时候。

后来有一天,当他在给我讲他打算如何从我妹妹开始,将我爱的每个人都杀了的故事之时,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一丝不满在他脸上浮现,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发烧的时候我妈妈常做的那样。他僵硬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然后微笑起来。“所有的想法都是创造性的,”他告诉我说。然后,他走出了门。


三个小时后,我被扎了一针,很快晕倒了。我醒来时,那些束缚我身体的东西都消失了。我踉踉跄跄得着走到门口,发现门没上锁。我走进空荡荡的走廊,然后跑了起来。我不止一次被绊倒了,但我还是成功地走下了楼梯,走到了大楼后面的空地上。在那儿,我崩溃了,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知道必须继续往前走,但我就是做不到。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家——我不记得是怎么回的。我锁上门,挪了一个梳妆台挡在门后面,随后洗了个漫长的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天半。那天晚上,没有任何人人来找我,第二天同样没有人来拜访,第三天也没有。一切都结束了。我在那个房间里关了一个星期,但感觉就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在此之前,我从自己的生活中退缩得太多了,这期间甚至没有人发现我失踪了。


后来,警察们什么也没发现。他们搜查的时候,研究中心已经空无一物了。与此相关的书面记录也早就支离破碎。我了解的那些名字全是化名,就连我收到的那些钱也显然无法追踪。


我几乎已经痊愈了。我不能经常出门,出门的时候常常感到惊慌失措。我时常哭泣,并且睡得不多,睡着后的噩梦也很可怕。一切都结束了,我告诉自己。我幸存下来了。我会用那些混蛋教的集中注意力的方式来说服自己,有时这么做很管用。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三天前,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发生了一场悲剧。警方说,我的妹妹无疑是最近一起杀人案的受害者。据他们所说,凶手先是劫持了受害者们,然后再残忍地把他们的内脏一一取出。


(见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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