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回廊叩玉钗（七）
假如安陵容爱的是甄嬛。
（七）枫叶血
初一，按照宫中惯例，阖宫嫔妃都要一早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日后制好了，那日请安，我留心观察，发现夏冬春果然招摇，穿了一袭菱红云锦衫，踏着青鸾履，以粉月季簪发。我暗自叹息，她容貌虽娇美，衣饰却实在俗不可耐。
我在回廊上等到了姐姐与眉姐姐，相携走入景仁宫，按了位分分座两端。待诸嫔妃都到了景仁宫后，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华妃才姗姗而来，神色慵懒，珠围翠绕，罗绮委地，草草行了礼后，不待皇后娘娘允准，便自顾自坐下了。她虽坐在皇后下首，衣裳纹样也并不逾矩，然而装扮极尽富贵，明艳耀目，倒显得她才是这景仁宫的主人。
“今日诸位新来的妹妹们都在，华妃妹妹怎的来迟了？你身处高位，应当给妹妹们做个表率才是，否则以后人人来迟，便乱了尊卑。”皇后体恤地笑言道，话里却隐隐含指责之意。
华妃一笑，眼里眉间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只说：“回皇后娘娘，昨儿皇上歇在翊坤宫，早上执意不让臣妾早起，因而便来迟了。想来娘娘一向宽仁，应当不会怪罪吧？”
“既是皇上的意思，本宫自然不会怪妹妹。”皇后转向众人，敛了笑意，训导道：“既然进了宫，便都是姐妹，宫中岁月漫长，将来你们需得和睦共处，一切以伺候皇上为重，不可妄生事端。若是有人因拈酸吃醋而乱了后宫的规矩，本宫必不会轻饶了去。”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除华妃外，其他嫔妃都恭恭敬敬地起身行了礼。我余光瞥见夏常在行错了礼，茫然四顾的狼狈样子，险些笑出了声。
华妃故意和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晾了她们许久，似乎意在立威。我立在末尾，腿有些酸胀，心里却有了几分成算。眼见这华妃娘娘今日格外倨傲，想必是见着这么多年轻嫔妃，心下不爽，故意给她们脸色瞧罢了，她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众人、给皇后难堪，想必也无甚城府，喜怒都在脸上，并不足惧。
请安之后，我们便退出了景仁宫。因着位分低微，我们出行还用不得轿辇，步行倒也轻便，华妃娘娘乘着一顶软轿，呼奴携婢，走得慢些。实是不巧，没走几步，我们便遇着了夏常在，因着姐姐和眉姐姐都在，我说话也稍稍硬气了几分，趁这个机会刺她：“素来听闻夏姐姐出生簪缨世家，仰慕姐姐英姿，如今入宫得见，夏姐姐果然骁勇，不拘小节。”
夏常在不明其中机锋，只以为我在奉承她，忍不住笑起来。姐姐和眉姐姐见了这滑稽的场景，不好点破，只是对视一眼，掩面而笑。
夏常在见大家神色有异，经忍冬提醒，这才猛地回过味儿来，怒急攻心，抬手便欲掌掴我。我见情势不对，灵巧地躲开了，却不打算就此给她台阶下，而是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夏姐姐，你今日穿着如此殊丽的锦衣和这样别致的鞋履，一看就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若此刻行事太过骁勇，虽不负将门虎女之名，但若是弄脏了衣饰，岂不可惜？”
她闻言更是气得脸都红了，复又扬手欲打，却被一个冷峻的声音打断：“住手”。她一愣，我们亦回头望去，却是华妃娘娘，连忙行礼。
夏常在自知不妙，辩解道：“臣妾，臣妾方才失仪了，只是这安答应无礼，臣妾想替娘娘和皇后责罚她罢了。”
华妃不疾不徐地下了软轿，走上前来，斜睨了夏常在一眼，道：“世上竟有如此愚钝之人，被人嘲笑了还不知道。夏常在，看来你的教习嬷嬷没能教好你，你与安答应她们同为嫔妃，若有争执该请高位嫔妃或皇后娘娘主持公道，可你呢，因着几句口舌上的便宜，方才竟然想对安答应动手。今日宫中竟无人了，需要劳动你一个常在去管教嫔妃？”
“不是的娘娘，臣妾并无此意……”夏常在张皇地转着眼睛，更深地跪拜下去，因着她不熟悉宫廷礼仪，此刻裙摆卷了上去，露出了脚上所着的青鸾履。
华妃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那青鸾履上，语气更寒几分：“夏常在，你这鞋上的花样倒挺别出心裁的，只是不知，是否逾制？”
夏常在语气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却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回娘娘的话，这花样子是青鸾，非龙非凤，想来并无……”
颂芝阴阳怪气地说：“哦？这青鸾可是西王母娘娘的使者，虽为青色，但模样与凤凰相似，相传啼声也类似凤鸣之音，若说这宫中有谁配得上用这高贵的神鸟，至少也得是几位妃位娘娘们吧？夏常在如今将这祥瑞的神鸟用于制作鞋履，可见野心昭昭，想必并不满足于这常在之位呢。”
听得这几句，夏冬春已经开始颤抖了，浑身抖得直如筛糠一般，仿佛不是置身爽朗秋日，而是凛冽寒冬。
华妃淡淡地说：“虽无宫规载明，但这青鸾，却也不是你等可用的。”
没等夏冬春回答，颂芝便说：“娘娘，今年御花园的枫叶，似乎不够红呢。”
“本宫也如此觉得。既如此，便赏夏常在一丈红吧，也给这枫叶添几分颜色，好让皇上和皇后赏秋景时高兴些，也算是你的造化了。”说完，华妃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众人，转身就走，还是她身边的太监周宁海好意给众人解释了一番。
周宁海说，“这一丈红啊，是用来惩罚犯错的妃嫔宫人的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腰部以下的位置，不计数目，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可比枫叶漂亮多了。”
夏冬春剧烈地抖了一下，连连求饶，却很快被旁边的宫人麻利地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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